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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章 招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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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胞胎姐妹等了沒多久,鄭若和鄭玉就從閣樓裏下來。

聽見踢踏踢踏的下樓聲音,石越的雙眼就如同黏在了鄭若身上,片刻不離。鄭婉見狀,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氣!

為什麽,這些郎君眼裏,就只有鄭若,這個出身卑微的庶女!

她們三人初次見面,鄭若小心的打量著他們的神色。經過石越身邊的時候,她頓了頓,說了句,“你做的東西很好吃。”

石越心中狂喜,“不過是碗豆花,女郎若是喜歡,下次我再做。”

鄭若笑著道了一聲謝。

天兒太熱,這次鄭若倒是沒有在院子裏擺宴,而是將她們請進了堂屋。進了廳堂,四人人分主賓落座。柳絮立即利落的給四人上了清茶。從郡守府回來將近半月,都沒有見過這對雙胞胎姐妹,今日一見,才方知鄭玉口中面黃肌瘦是個什麽意思。雙胞胎的臉頰瘦削,也沒了原先的紅潤,全身上下瘦的也沒幾兩肉了。她們還是主子,若是那些下人,仆役,恐怕都要餓的只剩皮包骨頭了。

鄭若視線落在她們身上,眼神中卻出現了片刻的茫然。上一世的時候,經歷了這一場大旱,家主變賣了許多下人,甚至族中一些值錢的東西都拿去換了糧食,這才在這一場饑荒中活了下來。她依稀記得,當初大兄已經生命垂危,阿爹也已經臥病不起。家中只剩下她一個弱女子,斷糧多日,眼看著再沒有糧食,阿爹和大兄就要死去。思前想後,她還是去求了家主,懇請他能夠施舍一鬥米。可是,那日她在院子裏頂著毒辣的太陽整整跪了一天,還是沒有見著家主的面,到後來被熱暈過去,還是平嫗哭著尋來帶回了小院。沒有了糧食,阿爹和大兄開始絕食,說是要將家中唯一的糧食剩下來留給她。她哭喊著不肯,和他們一起絕食,以求得全家共進退。誰知,到了晚上,趁她不備,阿爹和大兄相繼尋了短見。糧食到最後還是剩了下來,靠著父兄用命換來的糧食,她活了下來。

“阿若?”鄭玉輕聲喚道。

鄭若被她一聲叫喚回了神,這才發現她們臉上古怪的臉色。如今她有糧食,大兄的腿和阿爹的病已經慢慢好轉,上一世的情況再也不會出現了。收斂了心神,她看著雙胞胎,問道,“兩位姐姐無事不登三寶殿,不知來尋阿若所為何事?”

鄭若的淡淡譏諷,雙胞胎焉會聽不出來?自從王九郎將她從郡守府帶回來之後,她們一直害怕王九郎會來找她們麻煩,尤其是劉夫人被人小懲大誡之後,兩人更是閉門不出。可是,今天兩人卻是奉了自家阿母之命來的。忍了忍,鄭茹拉了拉脾氣暴躁,眼睛已經開始冒火的鄭婉,輕輕的說道,“阿若,我們實是有所求才來的。”

鄭若輕笑著看她們,仿佛已經看穿了兩人的目的。

“什麽事兒呢?”鄭若接過柳絮手中的團扇搖了搖。天氣實在太熱了。

屋中有些悶熱,鄭婉一再被她暗裏嘲笑,額頭上已經冒起了汗,原本還聽了劉夫人的話,打算好好和她說道說道,可一想到,眼前這人原本是跟在自己身後任由自己拿捏的庶女,這會子自己卻要低聲下氣的求她,心中就有點不舒服。當下,她就冷哼了一聲扭回頭去。就連鄭茹暗地裏拉她衣袖向她示意,她都沒有理會。

鄭若見了,臉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
鄭茹心中其實沒有比鄭婉好受多少,可是鄭婉的脾氣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的了。她深吸了幾口氣,緩緩的說道,“七妹妹,自從你阿爹帶著你們投到我們家之後,我阿爹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養著你們。”

鄭若的臉色不改,靜靜的看著她,讓她繼續往下說。

開了頭,鄭茹越說越順溜了。

“七妹妹,你我都是一家人。雖說你們家已經出了五服,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鄭來。如今百年一遇的災荒之年被我們倒黴的趕上了,更應該同舟共濟才是。咱們只有齊心協力才能渡過這次饑荒,你說是不是?”

鄭若已經大致明白她的意思,面上卻漸漸顯出一副懵懂的樣子,露出不解的神情。

鄭茹想到自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,鄭若還是不為所動。自己這幾天也只有一頓幹飯吃,茶水更是被嚴格限制的。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,其實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。可反觀對面的鄭若,臉色紅潤,柳絮更是無所顧忌的給她碗裏添著水,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如今這城中缺水缺的厲害一般。

可誰叫她們有王九郎護著?聽說他每天都會送糧食過來,更氣人的是,整個塢堡中,不知為何就是她們院子裏有一口井,到現在還沒有枯。

見她半天沒有說話的意思,鄭茹覺得自己真是嘔的要死。說實話,她實在不想向這個曾經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頭,如同一個侍女一般卑微的庶女低頭。可是……

“阿若,如今府中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……”

“恩,誰會想到今年是個大旱之年呢?聽說市面上的糧食有價無市。”鄭若點了點頭說道。

鄭茹咬了咬牙,覺得自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,她居然還是無動於衷。到底是沒聽懂呢,還是幹脆不想理會?

“阿若,聽聞王九郎每日都會給你送糧來。阿若,你這小院裏也就這麽幾個人,王九郎天天送糧你們也吃不完不是?你就每日拿一些出來,好歹你我都是一家人嘛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她的話還未說完,鄭若已經不可制止的笑了起來,只笑得肚子痛的俯下身子。

鄭婉鄭茹臉上便不好看起來,一陣紅一陣青的,煞是精彩。鄭玉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,聽見她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,也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,到底還顧著她們是自己的親姐姐,用團扇遮了臉。

鄭婉猛地一拍案幾,站起身來,喝道:“鄭若,你笑個什麽勁兒?這麽些年來,你吃的穿的,哪一樣不是我家養你的?現在不過是問你討還一些罷了,有甚可笑的?”

鄭婉是沒有帶鞭子,如今看見她的笑臉,真是恨不得鞭子就提在手裏,一鞭子甩過去,毀了那張令她看了十分氣憤的臉。她真的是想不通,為何王九郎就是看中她?不過是個身份卑微,容貌艷俗的庶女罷了!

鄭若直起身來,團扇在胸前搖了搖,輕咳了幾聲,笑著說道,“方才是小妹失禮了。不知,五姐姐想要我付多少糧食才能抵得上呢?”

鄭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,道,“往後王九郎送給你的糧食悉數送到我們這裏就可以了。”

鄭若斜睨了她一眼,好整以暇的問道,“那不知,阿若以後吃什麽呢?”

鄭婉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席上的鄭若,有些不屑,有些鄙夷,感覺到衣袖再次被鄭茹拉了拉,她才忍下了那句,“你個卑微的還吃什麽,早死了好”。哼的一聲,她不甘不願的坐了下去。

鄭若冷眼看著雙胞胎,淡淡的開口,“當初阿爹帶著我們兄妹尋了家主,承蒙家主大情,在族裏安頓了下來……”

聽她這麽說,兩姐妹臉色好轉了些,鄭婉更是把下巴仰的高高的。

“當初我聽阿爹說過,投靠家主的時候,一共是拿了三十枚金葉子的。我們統共父女三人,仆役四人。且不說仆役。八年前,阿爹帶著我們投靠了家主,每月是三升劣質米,摻雜了許多石子,粗算下來,每月也就兩升左右的米。一年四季兩身衣裳,也就是五姐姐貼身侍女做衣的衣料子。每年中,阿爹但凡有進項都要交給家主一分。五姐姐六姐姐,也從我這裏拿去不少首飾,那些都是我阿母留給我的頂好的嫁妝。這樣一算下來,姐姐們還覺得是你們家養了我們一家三口嗎?我想想,若真的要算,到今天為止,恐怕家主還要找些錢還給我們呢……”

雙胞胎被她這麽一說,一時間,臉漲得通紅,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。畢竟還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子,被鄭若的話這麽一堵,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半晌之後,鄭婉看著她,面紅耳赤的問道,“你這個忘恩負義的,你是不準備拿出糧食來了?”

鄭若冷冷的看著她,“五姐姐,你推我入湖,送我入郡守府,平日裏心情不好就用鞭子抽我……”她的眼色突然變得淩厲起來,將團扇啪的一聲拍在案幾上,“你說,我憑什麽還要給你糧食?莫說王九郎每天給我糧食是訛傳,就是真有,饑荒年裏,我這一院子裏人都要養活,我憑什麽要給時時刻刻想置我於死地的人糧食?”

“你——你——你胡說!根本就不是我推你入湖的,明明是阿茹在你邊上推你的!若不是你太過招搖,處處顯擺你和王九郎之間郎情妾意,謝婉瑩怎會和阿母將你送進郡守府?要怪也只有怪你自己!”

“阿姐!”鄭茹驚叫了一聲,可是來不及了,鄭婉已經將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。

鄭若如今就像看一個白癡似的看向鄭婉,眼神十分古怪。就連她自己都想不通,上一輩子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被這個白癡陷害?最後還讓她和九公主聯合起來,將自己置入死地?

鄭婉也驚覺自己說錯話,楞楞的看向身邊的鄭茹。鄭茹氣的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,也不和鄭若打招呼,甩袖離開!看著她嗚嗚哭著跑出去的身影,鄭婉片刻後才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會惹下多大的禍了。急急忙忙的追鄭茹去了。臨走前,還丟了一句話,“鄭若,你別得意太早!”

鄭玉的嘴巴直到現在還沒有合攏。方才鄭婉說的話太過驚悚,她知道自己的兩個嫡姐姐脾氣不好,喜歡遷怒人,經常打罵下人,也會欺負族裏的姐妹們。但是,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們兩個居然三番兩次的陷害鄭若。她的臉色有些發白,同時也有些氣憤,看著鄭若淡定的面容又覺得有些心疼。

鄭若的目光恰在這時投過來,對著她歉意的笑道,“連累你了阿玉。”

鄭玉搖了搖頭,“阿姐,你莫要這麽說。是五姐姐她們錯在先。我是沒有想到她們居然會這麽害你……”

鄭若低下了頭。兩人都沈默下來,唯有外面樹上的蟬兒唧唧的叫著,端的是讓人心煩。

今日這樣一鬧,和家主那邊是徹底撕破臉皮了。低下頭的鄭若扯了一個如同寒霜般的笑容,從郡守府回來後,她就沒有想過和她們善了。如今,在外面有了自己的院子,阿爹和大兄都好好的活著,還有王九郎這個虎皮在,手中又有些錢財,還認識了武功超凡的李赟。她還有什麽可怕的?

鄭玉見她不說話,還當她心裏難過。走過來,握住她的手,溫聲的說道:“阿姐,別難過。五姐姐她們本就是跋扈慣了。你也別怕,還有阿叔和大兄呢。咱們在郡守府都好好的過過來,在這裏還怕什麽?”

鄭若擡起頭看著她眼裏的擔心,笑著反握住她的手,“恩,我不怕。我只是恨我自己,以前怎麽就會跟著她們一起玩?還時刻惦記著討好她們?好阿玉,如今你在我這裏聽了那些不該聽到的東西,恐怕回去她們會遷怒於你。不如,你就在我這裏住上一些時日,避避風頭吧。”

鄭玉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,她的親生母親是鄭元順的小妾,自己能躲,她又能躲到哪裏去?

鄭若心中也知道她的顧慮,當下也不再挽留。只是暗暗責怪自己,剛才就應該讓她先離開的。

“阿玉,若是阿婉她們欺負你,你來與我說,我找她們算賬去!”

鄭玉笑著點了點頭,“明明就是她們的錯,你為何賠小心?放心,我心中自然有數!”

說著,便告辭了。

且說鄭茹哭著回到自己院子裏的時候,劉夫人聽了信兒,頭戴紗帽帶了她的院子裏。見面第一句就問,“鄭若肯將糧食拿出來了?”

鄭茹紅著眼睛搖了搖頭。劉夫人這才發現她紅腫的眼睛,掀了蓋在臉上的紗巾,她陰沈著臉色,問道:“她做什麽了,惹得你哭的如此傷心?”

“阿母——”想到自己方才低聲下氣的求鄭若,卻被她冷嘲熱諷了一番,還被自己那個沒有大腦的姐姐出賣,心中真真是說不出的委屈。

劉夫人聽著她哭著斷斷續續的說了事情的原委,心中對自己的大女兒又是氣又是恨,明明是一個肚子裏出來的,怎麽這腦子就差那麽多?

“這麽說,她是不肯將糧食拿出來了?”

鄭茹抽抽噎噎的點了點頭。

劉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厲芒,恨恨的說道,“那也由不得她!”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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